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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闭门造车”，走出去，向世界、向生活、向民间寻求艺术创作的源泉
·艺术有一种独特的潜力，它可以自由发挥，没有条条框框
·艺术独立、有个性、有尊严，有自己的土壤，它的土壤就是民族的。只有这样，它才具备理直气壮地站在世界艺术之林的资格，才能巍然屹立
·民族文化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的魂，无论身处怎样的时代背景，无论从事怎样的艺术创作，都不能忘了这个根，丢了这个魂
人
物
简
介
韩美林，1936年生于山东济南。清华大学首批文科资深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资深馆员。其创作涉猎广泛，包括绘画、书法、雕塑、陶瓷、设计以及写作等方面，致力于从中国传统文化和大众艺术中汲取精髓，并转化为体现当代审美理念的艺术作品。近年来陆续在杭州、北京、银川、济南创建“韩美林艺术馆”，在宜兴创建“韩美林紫砂艺术馆”，积极推动社会美育和国际文化交流。创建韩美林艺术基金会，投身艺术公益和社会慈善。2015年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平艺术家”称号，2018年获国际奥委会“顾拜旦奖章”。
川观新闻记者 余如波 摄影 吴枫
“我是中国的艺术家，是中国‘陕北老奶奶’的接班人。”著名艺术家韩美林曾经如是说。
2025年4月21日，“美的森林——韩美林艺术展”在成都市美术馆拉开帷幕，展出这位“接班人”包括雕塑、绘画、书法、工艺美术等在内的350余件作品。展览以“上古绵延”“乡野灿烂”“万物可爱”三大板块为框架，构建起传统与现代的对话场域，生动诠释中华美学基因的当代表达。
与那些作品主要见于美术馆、画廊、拍卖场的艺术家不同，韩美林不仅在绘画、书法、陶艺等领域卓有建树，还将大量心力投入公共雕塑、吉祥物、邮票、标志设计等领域，这也让他的作品常见于公众视野。
从奥运福娃的灵动到国航航徽的恢弘，从青铜雕塑的雄浑到水墨动物的天真，韩美林跨越媒介与时空，始终以中国文化为土壤，以民间美学为养分，在传统与现代的交织中，生长出一片繁茂的“森林”。
韩美林
画熊猫几十年，积极推广熊猫文化
圆润的身形，粗短的四肢，黑白相间的毛色，怀抱翠竹旁若无人地啃食……在成都市美术馆举行的“美的森林——韩美林艺术展”上，出现了许多熊猫题材的作品，其中这样一幅绘画作品吸引了不少观众。它的原型，便是近年来颇受追捧的大熊猫“和花”，也就是人们熟知的“花花”。
《熊猫花花》系韩美林专为此次展览创作并捐赠成都市美术馆的作品。“我画熊猫几十年了，这次展览前得到消息，知道四川人民很喜欢‘花花’，我也感到它的确挺可爱。”谈到创作缘起，韩美林脸上漾开笑意。
“花花”的外形极具辨识度，它的个头比同龄大熊猫小，胖乎乎、圆滚滚，脑袋与身体融为一体，几乎看不见脖子。“我画过很多熊猫，但从没画过这么胖的。”接到展览主办方邀请后，在北京韩美林艺术馆的工作室里，韩美林开始构思。他先在纸上勾勒了四只角度、姿态各异的“花花”，从中选择了最满意的一只，接着拿起毛笔，没花多长时间就完成了正式创作。
“我都快90岁了，但画‘花花’手没有哆嗦。如果我对它了解得再具体一些，估计会画得更可爱。”韩美林说，自己感兴趣的题材，往往是“越画越带劲”，今后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再画一组“花花”，让成都人民、让四川人民“过瘾”，也让大家在“花花”百年之后能留有念想。
韩美林对熊猫情有独钟，每到成都几乎必看熊猫。“画别的动物，可能还需要夸张，去一点儿或者添一点儿。但熊猫不是这样，它本身就拥有一个可爱的形象，就像上天送给我们的一个会喘气的玩具。”
韩美林画的熊猫
几十年的艺术生涯中，他以熊猫为对象创作了不计其数的绘画、雕塑、邮票等作品。在其设计的北京奥运会吉祥物“福娃”中，“晶晶”的原型也是一只熊猫。韩美林画的熊猫形象憨态可掬，姿态神情刻画深入，在长期的创作中，他又将有关熊猫的绘画心得积极转化为立体雕塑的形式语言，从而形成了重视整体又关注个体、表达体量感又体现细节的独特风格。
2025年4月22日，作为“全球熊猫伙伴大会”的相关活动，由成都市人民政府主办的“熊猫家园·大熊猫文化创意大赛”成果发布会在成都举办，韩美林应邀担任本次大赛评审委员会专职主席。他在视频致辞中表示，艺术界早已有许多人以熊猫为题材开展广泛的创作，熊猫作为一种文化，早已超越了动物的范围，作为艺术家，有责任去推广熊猫文化。
寻求创作源泉，“艺术大篷车”行走近半世纪
位于北京通州的韩美林艺术馆，有一间巨大的工作室，韩美林的许多艺术创作在这里进行。5月上旬，四川日报全媒体“文化传承发展百人谈”大型人文融媒报道记者来访时，一面墙上张贴了近百件“天书”，它们都是韩美林新近根据古文字、刻画符号等创作而成的。
韩美林下的是“笨功夫”。几十年间，他探索、搜寻世界各地的文化遗存，记录了甲骨、石刻、岩画、青铜、陶器、砖铭、石鼓等上的近万个符号，通过对这些历史文化符号的临摹、整理，汇集成“天书”，并将之创造性地拓展至水墨、陶瓷、紫砂、印染、木雕、铁艺等各个领域。
韩美林
这一探索、搜寻的过程，体现了韩美林的理念：拒绝“闭门造车”，走出去，向世界、向生活、向民间寻求艺术创作的源泉。“与人民零距离接触，和老乡们同画、同唱、同舞、同聊、同哭。”他说，“我做的艺术作品没有一件是重样的，就这一点来说，我希望大家下去，再下去。”
韩美林把下厂、下乡、下基层时的“自驾”采风行动称为“艺术大篷车”。1977年，“艺术大篷车”正式发车，开始行走于祖国大好河山，开启了向民族民间艺术致敬、向世界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旅程，近半个世纪以来已经走了几十万公里行程。从刚开始几辆破旧的自行车、摩托车，到现在用飞机、高铁来“行走”，韩美林和团队的足迹遍及世界各地。
1998年5月启动的一次“艺术大篷车”，让韩美林至今印象深刻。那次采风历时近一年，当他们从山西行进到陕北横山县时，在黄土高坡上偶遇一群男女老少，正顶着七月骄阳看秦腔《霸王别姬》。简陋的舞台上，项羽把头一扭，大吼一声向前冲去，跳到那滚滚乌江里……这托着美人、叼着头发、金鸡独立、挪着碎碎的哆嗦步的场景，令韩美林久久不能忘怀。
“说实话，我看到过各个剧种的霸王与虞姬永诀的艺术处理，见过很多让霸王拉着空架子装腔作势的动作设计，但和这悲怆、触人灵魂的秦腔根本没法相比。”韩美林惊讶地发现，这小小的山洼洼，竟是藏龙卧虎的创作源，是那时的艺术家们还未开垦的、拥有丰富文化积淀的一片土地。
“心灵的升华，一定来自生活、来自现实，这里所讲的不仅仅是艺术，它同时带动了人生境界、生活境界、人生选择等种种方面的飞跃。”多年的“艺术大篷车”之旅让韩美林认识到，艺术家应该让自己更多地“上来下去”，甚至应该把它当作与自己终生事业不可分割的天职。
追随“陕北老奶奶”，坚守民族现代化之路
“美的森林——韩美林艺术展”包括三大板块，前两个分别为“上古绵延”和“乡野灿烂”。前者以青铜器纹饰、岩画符号为起点，穿越五千年文明长河，展现远古文明与新时代的跨时空对话；后者以炽烈的色彩与质朴的肌理，打破雅俗界限，展现韩美林对民间艺术的痴迷与重构。
韩美林著作
这正是韩美林驾驶“艺术大篷车”行走几十年的艺术结晶。他深入挖掘、整理、研究上古文明成果和民族民间艺术，加之现代设计理念，赋予这些民族艺术更多的现代艺术灵性，增添了现代韵味和活力。
“我酷爱民族和民间艺术，我一生也离不开这个‘根’，它是抚育每一个中华大地艺术家的母亲。”“美的森林——韩美林艺术展”中，陕北剪纸的天真率性凝练成笔下各种生物的灵性，粗陶器皿被赋予现代设计的简约，紫砂、瓷器的温润转变暗含民间匠人“道器合一”的哲思……
他还写道，“从我的所有作品看，除了民间艺术对我起了不少作用外，两汉以前的文化（包括甲骨文、金文、青铜器、石器、砖铭、岩画）决定了我艺术作品的个性，使我摆脱了学院派‘艺术教条主义’的束缚。”
韩美林不少广为人知的经典作品，正是从中汲取灵感创作而成。
经常乘坐飞机出行的人，一定会对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班机尾翼上红色的凤凰航徽标志印象深刻，它正是韩美林的设计杰作。1987年国航组建时，成立了专门的设计征集小组，看到征稿启事，韩美林脑海中浮现出腾空而起的飞机，继而想到了凤凰。他从云南晋宁石寨山出土的西汉中期的青铜凤形拐杖头汲取灵感，将凤凰纳福迎祥的美好寓意融于简洁线条，经过了多次修改，最终从198件应征稿件中脱颖而出，成为国航航徽的首选方案。
“在本土的色彩中进行的现代性创造”，这是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与策展委员会主任尚辉的评价。尚辉以韩美林的另一经典作品“北京申奥标志”为例，认为其是对被世人熟悉的奥运五环标志的挪用与重构，而重构的方式又揉入了中国书法用笔的写意性与运动感，在唤起人们熟悉的视觉文化记忆的同时，也沉入了民族审美的文化内涵。
韩美林表示，“在这条民族现代化的艺术道路上，我跟着中国大地上的‘陕北老奶奶’们是没错的。我还要不断地创作下去，深入下去，大红大绿下去。”
川观新闻记者对话韩美林
对
话
不要跟着“潮流”走
一定要跟着时代走
艺术高产没有别的秘诀，就是“下去”
记者：正在成都市美术馆举办的“美的森林——韩美林艺术展”，呈现了您的350多件作品。您的不少展览体量庞大，往往一次性带给观众数百件甚至上千件作品，如此“高产”的秘诀是什么？
韩美林：两个字：“下去”。20世纪70年代末，我的“艺术大篷车”开始行走于祖国大好河山，一方面向民族民间艺术学习、致敬，一方面向世界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我认为我这个“大篷车”，咱们文艺界应该学学，别老在屋子里面叉着手、抽着烟，一杯咖啡喝好几个小时，故意在那儿拉着个架子，别弄那一套。
“下去”，拉下架子来，饭不好吃，宁愿饿着我也得下去，这样才能“厚积薄发”“厚积厚发”。大家都知道，我画起来以后就放不下，熊猫、马、牛的稿子甭提有多少。一定得有充足的积累，到你真创造的时候，你才用不完。
为什么我的画不卖，一个原因是没有重样的，画不出重样的来。我希望年轻人别拍个照就回来，在电脑上“啪啦啪啦”，那不叫本事；有本事就拿张纸，放在那儿画，大家都瞪着眼，一张一张又一张。所以没有别的秘诀，就是“下去”。是驴是马，拉出来遛遛。
记者：您的作品涵盖了很多类型，如绘画、书法、陶瓷、雕塑、设计等。在艺术创作上，您是如何既做到广博，同时在每一个领域都能取得巨大成就？
韩美林：刚才我说了，你看多了以后，想不画都不行，这是一个。
第二，基本功。我说过一句话，“形象解决了，材料不是问题”。刻的、雕的、印的、染的、画的、写的，布的、木头的、石头的、草的、金属的……工艺不同、材料不同，那就把形象稍微改改，适应它的制作要求。形象解决了，材料和工艺怎么变都可以，你积累得多，发挥的空间就大，适应各种材料、各种形式。
艺术没有条条框框，为什么不可以发挥呢，我认为艺术是“无法”的，没有规定我们必须用什么方法。“无法之法”是艺术的“大法”，用条条框框来限制学生，教出来的肯定是“匠人”“工匠”，教不出“巨匠”来。艺术要给它一个空间，它有另一种规矩，可以不受限制，画感觉就行。
记者：您的艺术创作自成风格，带有鲜明的个人印记，但又受到艺术界和公众的共同喜爱，可以说“雅俗共赏”。您觉得主要原因是什么？
韩美林：律师打官司要找证据，艺术创作也得拿出根据来。
举个例子，古代岩画上的动物大都没有脚，画上腿就完了，甚至连腿都没有，就画两个“杈”，放在现在也很时髦。人家怎么敢做这么大的取舍？你怎么不敢？我敢！我也不画脚，我们的祖先都没画脚，我们为什么要画脚？再画脚就太具象了，就成“匠人”了，谈不上艺术强调的“感觉”了。
艺术里面有各种材料、各种形式，你有什么“感觉”就发挥吧，你可以看出我的作品才不管那些条条框框，我就发挥。我根据岩画创作的作品，按照写实的标准来说可能够呛，但它给人的感觉又是另一种过瘾。所以我认为艺术有一种独特的潜力，它可以自由发挥，没有条条框框。
创作中的韩美林
一定要回头看我们的祖宗、我们的传统
记者：成都的这次展览有三个单元，其中前两个单元分别叫“上古绵延”和“乡野灿烂”。我们知道，这两个单元对应的上古文明和民间文化，都是您艺术灵感的重要来源。您是怎么开始对它们感兴趣的？
韩美林：有些人画得写实，一根汗毛都要画出来。可是你要夸张的话，可能就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我们一方面可以借外国的东西，但是不能别人怎么画，你也怎么画，让人看出来你在模仿毕加索，没有自己的原创。我们不“仿”，要他那个感觉、要他那个大胆就行。
另一方面，就是回头看我们的祖宗、我们的传统。比如岩画就像文字的源头，文字诞生之前，我们的祖宗就把它画出来了。“书画同源”，其实画在前面，为了记下一匹马，古人就画一匹马、刻一匹马。后来图画慢慢演变成文字，文字又变成艺术，不光有实用价值，还具有了欣赏的价值。
这一点英文做不到，日文做不到，中国的文字就行。千千万万的汉字，加上各种符号、记号，你就去发挥吧。我创作的“天书”，就从中国的古文字得到很多灵感，现在已经出版了4本。中国古文字没有规定性，一个“中国”的“中”字、“永远”的“永”字，都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写法，对于搞艺术的人来讲，只要脑瓜不木讷，在形象上一定会受启发。
岩画演变成文字，文字又千变万化，我们老祖宗的创造都在这儿摆着，我有再好的脑子也造不出来。感谢中华民族给了我的艺术创作充实的、坚强的后盾，我才敢往前迈步子，不然怎么敢像“天书”这样写。而且，把这些岩画、文字的块面放大之后，看起来又很现代，做一条连衣裙，做一件T恤衫，都挺好看。所以我认为中国的文字跟艺术是连着的，跟着时代。
记者：您曾经提到，两汉以前的文化决定了您艺术作品的个性，使您摆脱了“艺术教条主义”的束缚。这里的“教条”是什么？它们存在哪些问题？
韩美林：这里的“教条”，指的是过去学院派艺术教育传授的那一套外来的艺术理念和技法，它们慢慢变成了“中国的一套”。
印度是印度的风格，希腊是希腊的风格，中国是中国的风格，非洲是非洲的风格，它们各有各的风格。正是因为千变万化，这个世界才真美好啊。个人有个人的特点，有的白一点，有的黑一点，有的胖一点，有的瘦一点，有的高一点，有的矮一点，这个世界才有“气”。就是秦始皇陵兵马俑，每张脸都不一样。大家长得都是一样的，那怎么行啊，那是图案，图案是匠人的东西，不是艺术。这个世界要都统一的话，就没“气”了，就没有意思了。
我们应该有民族的自尊、自信、自豪，应该有独立的文字、独立的艺术、独立的文化，没有这些，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繁荣不了。不要跟着“潮流”走，“潮”落下来，顶多几个水珠，一定要跟着时代走。
记者：您从中国文化中吸收了这么多“营养”，如何在艺术创作中融会贯通？
韩美林：其实就像看书一样。我家里有很多书，有人问我都看了吗，我说都看了，但是不一定都记住，记住就成了书呆子，就只能去模仿别人。我要的是“感觉”，想着各种不同的“感觉”，我在“总和”的时候就出来新东西了。“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整个的感觉、整个的境界提高了，说出话来可能都有诗味，画出来、写出来，也就有那种格调。
韩美林作品
个人表达和大众审美必须联系在一起
记者：把这些上古的、民间的东西，经过发掘、提炼，借助自己的艺术表达呈现给今天的观众——尤其您经常通过城市雕塑、吉祥物、标志、邮票这些公共艺术创作传递给公众——这个过程中要注意什么？
韩美林：比方说剪纸吧，我们到陕北，人家老太太、小姑娘、小媳妇都不打稿子，拿起来就剪，真厉害，我们做不到。所以下去先学习，然后就跟看书一样，看多了以后不一定记住哪一个，但一出手就是新的。传统和创新没有界线，熟能生巧，画多了你就知道了，不下功夫是不行的。
艺术表达呈现给观众的过程，实际上是用美来陶冶人、培养人，把美传递给更多人，提高大家的审美水平。但是公共艺术创作不容易，一是个人表达和大众审美必须联系在一起，二是里面可能涉及材料学，铜的、铝的各种不同的材料，还可能涉及力学、铸造学、化学，做模子、浇铸，这些东西都得懂。
这就像搞交响乐，我们不能光培养小提琴家，不能光培养钢琴家，别的乐器你也得培养，定音鼓你也得管，小号你也得知道，每一种乐器都很重要，不仅仅是只考虑演出时乐器的轻与重、多与少、前与后的问题，更在于对整个作品和旋律的深度理解。当好指挥这个“头”不容易。
记者：近年来，您陆续在杭州、北京、银川、宜兴、济南等地创建“韩美林艺术馆”或“韩美林紫砂艺术馆”。这样做的初衷是什么？
韩美林：我的母亲是绍兴人，血脉中遗留着吴越文化的基因；我的妻子是杭州人，因此与杭州有了不解的缘分。2005年，我将1000件艺术作品捐赠给杭州市人民政府，建成了第一座韩美林艺术馆，希望把我的艺术融入西湖文化的筋脉，给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增添新的神韵。
2006年，我又把2000件艺术作品捐赠给北京市通州区人民政府，兴建了第二座韩美林艺术馆，并于2008年6月正式落成。起因是1999年，我的工作室迁到了通州，自那以后，迎来了艺术创作的又一个高峰。这也就是北京韩美林艺术馆的由来。
开始建的时候没有多想，建成了才发现，京杭大运河的一头一尾，各建了一座韩美林艺术馆，贯穿起了这条河。
我的艺术深受岩画的影响，尤其是贺兰山岩画，可以说是我艺术创作的一个重要转折，让我对现代艺术的思考更为深沉，从而也走出了一条自己的新路。银川的韩美林艺术馆，一边是先人留下的古老岩画，一边是汲取岩画养分自成一体的韩美林现代艺术作品。我与先人隔着几千年也可能是上万年，但是我们又那么近，好像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体温，真是很神奇。
记者：20世纪80年代初，您就在美国多地举办个人艺术展。近年来，您还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平艺术家”称号、国际奥委会“顾拜旦奖章”等荣誉。您如何看待艺术在文化交流互鉴中的地位？
韩美林：艺术不能世界大同，不能也绝不可以完全和世界接轨。艺术独立、有个性、有尊严，有自己的土壤，它的土壤就是民族的。只有这样，它才具备理直气壮地站在世界艺术之林的资格，才能巍然屹立。
我在艺术创作中，没有抄袭和照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我吸收的是其中的精神、灵魂和艺术形式，加进了我自己的色彩。这些荣誉对我来说，最主要的是赋予了我重要的文化担当，促使我把古老的民族文化瑰宝用艺术形式向世界各地传播。民族文化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的魂，无论身处怎样的时代背景，无论从事怎样的艺术创作，都不能忘了这个根，丢了这个魂。
记
者
手
记
传统之美的现代礼赞
我小时候集邮，10岁左右时，父亲送给我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邮票目录》。在1983年发行的《癸亥年》生肖邮票、1985年发行的《熊猫》特种邮票下方，都用字母A来表示“原画作者”，后面的名字是“韩美林”。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韩美林老师——不是通过一位艺术家的绘画、雕塑、陶瓷，而是邮票这种兼具实用性与艺术性的日常物件。最近几年，韩美林老师又参与了多套生肖邮票设计，延续他与这门“方寸艺术”的不解之缘。
韩美林老师参与设计的生肖邮票，不管是鸡、猪还是鼠，造型总是俏皮可爱，形态总是生动大胆，色彩总是热烈奔放，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新的一年注入无穷的生命力，因而总是受到人们的欢迎。他的其他艺术作品也具有类似的特性。正如成都市美术馆“美的森林——韩美林艺术展”展览文案所言，“艺术不再是庙堂之上的仰望之物，而是生活缝隙中生长出的生机”。
这样的艺术能量从何而来？韩美林老师曾说，“我是一个有一滴水就能活的人”，我想，这滴“水”恐怕就是他驾驶“艺术大篷车”几十年如一日所寻求的，中国大地上那些“俯拾即是、取之不尽的艺术上的宝藏”。它们中间，有跨越时间长河的甲骨青铜、秦砖汉瓦，也有在民间欢脱生长的剪纸刺绣、花布草编。用现在的话来讲，这何尝不是一种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可以这么说，韩美林老师的艺术创作，立足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根基，把中华文化之美用现代语汇进行重塑和表达，让今天的人们也能“雅俗共赏”。“世界美好，得把美给人家看。你既然是搞艺术的，就得给人家美，而不是让人感受苦。”无论面向远古的时间还是广袤的乡野，他的艺术始终带着生命最本身的温度，褪去宏大叙事的重负，编织出一曲对世界的童真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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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期
执行：杨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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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梁庆